請跟著我把時鐘撥到澳門時間。 世界上荷包最鼓的那個人都可能在這里一晚上輸得兩手空空。各個賭場前巨大清晰的液晶屏即時公布又一個百萬幸運兒的誕生，一夜暴富的夢想成真極大刺激著路人過客們的神經。在金沙賭場，孤注一擲的豪客露出《007大戰皇家賭場》中反派奇夫里的緊張神色，在荷官(派牌員)攤牌的一瞬間全身癱軟下去。舞台上，菲律賓樂隊簇擁著一個身著短裙皮靴肩披長發的黑皮膚女孩主唱，清麗近乎凜冽的嗓音震蕩著每一個看客賭客的耳膜。一旁，世界上最大的水晶吊燈穿越整整三個樓層，它以阻擋視線的方式進入視線，像個過于明亮的夢，讓人欲罷不能卻隨時都有醒來的可能。這一切根本不像是發生在一個印象中昏昏欲睡城市。
在澳門永遠不可能走丟，不過你可以嘗試讓自己迷路。好多人以為除了賭博，澳門是個乏味的城市。我喜歡迷路。但是你不可能嘗試在澳門讓自己迷路，因為澳門太小了。但誰會期待去一個和香港一樣的地方？在澳門，很少有必要穿越像從旺角到銅鑼灣之間那麼長的兩點距離。走路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問題是，你願不願意？今天6月和一個朋友在“教堂咖啡館”小憩，門前三米寬的街道，房子外牆被明黃色、熟綠色牆粉刷了又刷，顏色浸到骨子里。牆腳一邊一個大紅色土地神龕。這是片面的澳門，卻是我愛的澳門。原來愛一個地方，和愛一個人一樣，都同樣會感到痛心的 比起宣揚純正葡國血統的龍環葡韻博物館那些靜止的陳列擺設，和以“柏林街”、“巴黎街”、“羅馬街”命名的南灣填海區，我更樂意把澳門宣揚成一個“小街巷趣味”泛濫的城市︰水鴨街、紅街市、三盞燈、福隆新街、十月初五街、戀愛巷，當然還有已經被店鋪擠滿的仔島官也街，和路環島上情人街、雞毛巷最後一個小得可以顧名思義。仔島和路環島上有兩條名字一模一樣的街道。後來還發現，除了名字一樣，兩條街巷有著驚人的相似之處︰它們都既窄又短，都被比例尺小的地圖完全忽略不計。 比起純正的葡萄牙菜，我更鐘情于按中國人口味改良過的更能體現澳門本土特色的澳葡式菜(Macauese food)。這些菜在我心目中就像化學酸堿度指標，可高可低能調節每家餐廳的口味都會略有不同。這個本由家常菜起源的菜式，是葡萄牙菜、馬來菜、印度菜以及中國菜的結合，口味取舍全看家庭成員的偏愛。 記得第一次去澳門時朋友告訴我 “你注意到St. Paul和三巴的發音很像嗎？”伴隨這樣直白的提醒，我當然恍然大悟。澳門人不假思索地在St. Paul前面加上了一個“大”，教堂遺跡立即變成了親民的廣場。沿著大三巴街往南走，鉅記、咀香園、鳳城等手信店三五步一家，促銷的店員夾著厚實閃亮的肉脯，或是托著一簸箕棋子餅殷勤地招呼過路人品嘗。如果你不小心被信手拈來的小食誘惑進店，大抵會以拎著鼓鼓囊囊的包裝袋踱出店門而告終。
（圖片摘自網上） 我坐在有微微裂痕的皮椅子上喝咖啡，窗外是一面斑駁生滿青苔的牆，咖啡機的不遠處是一面更古老的暗青色石牆，上面有白色碎瓷碼成的數字︰1629。那是聖地亞哥古堡誕生的年份。400多年前聖地亞哥古堡酒店是個名副其實的城堡，200多年前它就已變成風情萬種的精品酒店，葡人在這里用鮮花和塑像紀念一個軍官模樣的人。如今，它的將來在一個玻璃罩子里︰那是個模型，它擁有更多的房間和更嶄新的外表，就像年華逝去卻連自信也一並放棄的女士，把自己的未來全盤交給一個自稱擅長煥顏的外科大夫。我沒法預測這個外科大夫的功力，就像我沒法想象它將來的模樣。
忘不了一個朋友向我推薦本土詩人葉鳴的詩︰ …… 我們是過去亦是往後 當錄像送走了紅發綠眼 當陸軍俱樂部成為美食場域峰景酒店成為領事官邸 澳葡菜式成為旅游大使……數百年來不是無怨無悔 只是人性不許我們斤斤計較。 微信公眾︰ 悅眼看世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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