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8生人的馬東,今年50歲。他割掉眼袋,積極減肥,完全是一副向年輕再出發的逆生長姿態。而作為現象級綜藝《奇葩說》的締造者和米未傳媒的創始人,他的事業線也是一派蓬勃,《奇葩說》第四季的廣告招商總額將近4億不論是對傳統媒體還是新媒體,這都是一個太有底氣的數據。
就口才和機敏論,馬東明明可以踏實去做演二代,他卻沒有,據說這源于乃父馬季。
世代的更迭真是令人感慨。如今和新生代說馬季,要提他是馬東的父親;而倒推十幾年,則要說馬東是馬季的兒子。馬季先生對相聲行業的意義,對于老輩子人而言,其實不妨類同于乃師侯寶林先生。在他們的時代,相聲從撂地脫胎換骨之後心儀于步入雅致,不論听眾理解如何,作為藝人的他們,對自己之于這個行當,是相當認真的。但偏是這樣的馬季刻意不讓兒子接觸相聲。他有句行內都知道的話:我喜歡這門藝術,我討厭這支隊伍。他是不喜歡舊時藝人的那種風氣。馬東說,所以他對這件事情的喜愛和他討厭這個環境,恰恰就作用在我身上,就是他喜歡,但是你堅決不可以來干這個。
不過,就馬東最具辨識性的主持人身份而言,他和馬季先生父子二人,實在還是在一個更大視域下的同行:都是以說話立身的人。當然,就說話層面論,相聲的技藝或許更多流連于術的界面,而馬東在意的,大約更集中于道。如此說並非標榜主持之于相聲二者的高下,如今的馬東也早已不是主持這個標簽所能涵納界定的。
馬東自承,自己身上有許多標簽:胖子,男人,主持人,創業者……你即便把所有的標簽全湊在一塊,也依然不是完整的我這個人。他以為,標簽是個社會化的產物,是大家為了溝通成本的降低去簡約地描述一種人的狀態的一種借用手段。大約正是因此,對諸如犬儒這樣的詞落到自己身上,他也無所謂。用他的話說,被誤會是表達者的宿命。
所謂犬儒雲雲,來自于他在《十三邀》上說,看到那些特別積極地面對人生的人的時候,我就老想樂。其實,說這話未必不是節目效果的烘托,而在馬東看來,也許那種拉開架勢有點裝的激昂,確實引人發噱。只是應該偷著樂,讓別人看見就不好了。
而他的《奇葩說》,關注不起眼的生活瑣事環繞下的人情冷暖,有濃郁的煙火氣,卻又不肯盤桓于某些綜藝節目所慣于沉浸的無底線煽情和道德綁架,細碎的話題提供了多元和包容的視角,有意無意間傳播鋪展了日常或缺的常識,因而被視為拓寬了同類節目的語境,提升了相關市場的品質。
有趣的是,馬東則說就是想做一個娛樂節目,至于生活瑣事出發的辯題引發的價值層面的討論,僅僅是辯論的競賽機制決定的,而非他的追求。他更習慣于將已有的一切歸因于技術層面的需求而非高大上的著意。娛樂化商業化一向是他掛在嘴邊的話頭,這或許正是他所謂更加底層的邏輯吧。
在熟悉的人眼里,馬東睿智老練,許多表達很溫情,給人溫暖的感覺。容納忍耐他人,修養體現在生活的細節上。他在米未推行一種文化,任何人見到彼此,在3米之內要點頭微笑。與許多人選擇渾身長出牙齒不由自主發散戾氣相反,馬東釋放的是柔軟溫情含蓄內斂寬容體貼的善意,盡管他因此未必沒有心緒的疲憊。究其所以,家世的燻陶和曾經的留學,也許其間不乏訓練,但如今則已成為一種波瀾不驚的生活習慣。用他員工的話說,他並非刻意,而是整個人就活成了這個樣子。這是他的生活方式。
作為米未傳媒的掌舵者,他在公司內部管理上,也是一個恰到好處的領導者,視屬下都是聰明人,允許試錯,謹慎又含蓄,理性而委婉,打哈哈都透著一股知心大姐範兒,當然也不乏“老人家”的狡黠和通透。擅長用新鮮的話語詮釋老生常談,譬如,對不想坐班的屬下,他會說,你要相信物理接觸才能產生化學反應。他不夸飾,甚至習慣自黑。做自己要做的事,不對別人品頭論足。本有高談闊論的底氣,卻更願作溫情脈脈的傾听者和觀察者。他自稱老江湖,即便應對媒體頗有攻勢的拷問,也自有一套柔性的太極功夫。這正應了他的話,人情通達就是效率高。
誠然,馬東之成為如今的馬東,當然是打磨歷練而來的。當年在湖南台做《有話好說》時,他還是一個偏西化風格“自信而刁鑽”的年輕人,會和總導演吵,會向制片人發表自己的觀點,要和主管的副台長“斗智斗勇”,更在節目里亮出個人態度。就是後來進央視做《文化訪談錄》,也依舊會在節目里反復追問嘉賓郭敬明的抄襲事件,氣氛絕非一團和氣,流露出媒體人的職業感。而當自己成為一名管理者之後,他開始換位審視檢討自己當年的輕狂和鋒芒。
當然,改變從來就是一個漸進的過程,其間自然更有伴隨時間推移年齡增長思考積年的助力,應該也包括在節目里面對嘉賓慢條斯理提問的種種過程之後獲得的沉澱,用馬東自己的話說,你是你過去所有的總和。總之,他找到了成為中年後的自我落位,聖人所謂不惑和知天命,他心中想來也是如此期許的吧。當然,這樣的馬東依然葆有情懷,更有濯濯而生的好奇心。
他旗下公司的一個產品叫《好好說話》,這或許正是如今自稱底色悲涼的馬東娛人娛己享受其中的寫照吧。